巫山，位於華夏西南，綿延千萬裏，山勢高低起伏，森林茂密，很多地方千百年來都沒有人的足跡。

趙天順著長繩沿滑溜的峭壁慢慢落回到半山腰處的巨巖上，站穩，拿手擦了擦額頭的汗，隨後擡起頭仰望上方雲霧繚繞的山尖，那張清秀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。

由不得他不滿意，因為他背上那只藥簍裏，此刻裝滿了石耳，完全稱得上是滿載而歸。

石耳，又名石木耳或者巖菇，這是因為它的形狀就像是人的耳朵，所以才被叫做這樣的名字。這東西主要生長懸崖峭壁陰濕石縫中，其實是菌類一種，具有很高的營養價值。

過去住在巫山腳下的村民們每當碰到這玩意，都是采來自家下酒吃。然而最近幾年外出打工的人漸多，從他們那裏傳出大城市大酒店裏的一盤石耳菜，竟然要賣上千元的驚人消息，從此村子人再舍不得吃了，采到都賣給城裏來的小販換錢。

趙天這次走運發現了一大片石耳生長地，那是一處名叫“鷹嘴巖”的地方。鷹嘴巖一帶全是離地幾十丈高的滑溜峭壁。在巫山方圓數百裏大大小小幾十個村子中，能夠爬上鷹嘴巖的人絕不超過一巴掌。

趙天原本只是想爬上去采點生血補氣的普通山貨，卻沒想到在雜草長藤的後面發現了這玩意。家境並不寬裕的他哪會客氣，便全部都摘了下來，將背上的大籮筐塞得滿滿的。

賣掉之後可是一筆大錢。

興奮了好一陣子後，趙天這才緊了緊背上的藥簍，收拾心情，往山腰腳下的番田村回去。

坐落在巫山腳下的番田村規模不大，只有兩百來戶人家，距離附近的村鎮約有十裏地遠。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，這裏的人們依然過著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的生活。

回到村口時正值太陽剛剛下山，地裏幹活的人，出來遛彎的老人以及成群打鬧的小孩子都聚到了村口，非常熱鬧。趙天剛回村就迎面碰上各種熟人。

“喲，天娃子，看你背上的籮筐沈得像是裝了石頭，該摟了不少好山貨吧？”

“呵，還行，今兒運氣不錯。不過二叔，就這煙屁股你還燒啊？”

“沒法啊，對了，正好你二叔煙快燒完了，你回學校後記得從王老五那幫咱帶幾包紅梅回來。”

“好，我回學校的時候一定給你帶。”

“六叔，你這是去哪呢！”

“呵，小天快放假了吧，改天到曬谷場，那幾招腿法我得瞧瞧你練得怎樣了，別給老子失傳嘍……”

“放心吧，六叔，回頭提半斤酒，切幾兩豬頭肉再來找您請教！”

“天哥，教我游泳去啊！”

一個光著屁股的小孩沖了過來，遠遠地就開始大聲地喊了起來。

趙天一看，笑罵著說：“狗蛋子，你先滾回去把作業寫了再說。”

……

順著穿過村子的小溪一路回到村西的家，推開院子門，趙天就看到院子中已經擺好了桌子，父親趙柱正坐在旁邊，面前擺著一碗酒，還有一碟花生米。

“爸、媽，我回來了！”

“回來了？趕緊洗手換衣服，然後吃飯。”

蘇翠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，“今天你爸生日，我殺了只雞。”

“哈，太好了！”

爬了一天的山，中午的時候只吃了兩個饅頭，趙天早就餓了，放好籮筐換好衣服出來時，桌子上已經擺了幾個裝著肉和菜的大碗和碟子，陣陣肉香菜香彌漫整個院子。

“嘿！”

趙天坐下來後就拎起裝著米酒的塑料瓶，先是給趙柱倒滿了，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碗，端起來說：“爸，敬你一杯。”

趙柱放下旱煙，拿起碗和趙天碰了一下。

趙天一口把碗裏的酒喝掉，順手抹了一下嘴，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根雞腿啃了起來。他是真的餓了，運筷如風，一只雞腿眨眼之間就吃掉了。

“慢一點，沒有人跟搶。”

蘇翠嘴上雖然這樣說，但卻夾了更多的菜放在羅天的碗裏。

夜色慢慢降臨，墻角掛著的小燈泡亮了起來。

“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吧？這段時間你就不用管地裏的事情，也不用進山摟山貨了，好好準備高考。”

趙柱把酒碗擱到桌面上，看著趙天。

“嗯。”

趙天應了一聲，低下頭扒飯。

萬般皆下品，唯有讀書高，對於出生在村子裏的人來說，要想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就只有一條路可走——讀書。但趙天自家知自家事，雖然學習已經非常努力，但成績在整個年級只能算中等偏上，考上本科大學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。

趙柱和蘇翠對看一眼，心裏各自嘆了一口氣，兒子的情況他們何嘗不知道？所以氣氛一下子壓抑起來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院子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，隨後探進來一張俏臉。

“趙天。”

蘇翠擡頭一看，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，站起來說：“嫣然啊，進來吧，吃過了沒有？要不一起吃？”

孫嫣然小臉一紅，搖了搖頭，說：“阿姨，我吃過了，有事找趙天呢。”

“啪！”

蘇翠在趙天的後腦上拍了一下，大聲說：“還不快去？”

“哦。”

趙天摸了摸後腦勺，擱下手裏的碗，站起來和趙嫣然一起往外走去。

“嫣然這娃子長得越來越好了，我看十有八九日後得是咱家的媳婦。”蘇翠臉上掛著笑意，顯然心情不錯。

“你就做夢吧！嫣然這樣的女娃子能嫁到咱家？咱們窮得叮當響，人家憑什麽過來？”

“咣！”

蘇翠把碗重重地扔到飯桌上，瞪著蘇柱說：“趙柱，你這是什麽意思？有你這樣說的麽？憑什麽？就憑那女娃子喜歡我兒子！”

“喜歡頂個屁用！”

趙柱擱下煙桿，瞪著眼睛道：“我聽說孫丫頭要考的大學叫什麽影的，那是首都培養大明星的學校。憑她那身段樣貌，比那個叫鞏什麽梨的強多了，過幾年說不定都能在電視上看到她了！這樣的媳婦，你兒子娶得起也養不起，最後還不是跑了？”

“唉……”

蘇翠一楞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了。她何嘗不知道趙柱說得對？孫嫣然這樣的女娃子可不是自己這樣的家庭娶得了的——這年頭的人，實在著呢。

番石村前有一片水田，種滿了水稻，明亮的夜色之下望過去了就像一片暗綠色的地毯。這時候田地裏早就沒人了，一陣陣蟲鳴蛙聲傳來，吱吱啾啾，時斷時續的。

田埂很小，趙天和孫嫣然兩個人一前一後，不緊不慢地走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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